第七十六章(1 / 4)

卧室的遮光帘依旧没有拉开,整个房间里唯有床头的睡眠灯亮着,散发出橘色调的昏黄又温暖的光圈。

墙面上投映着两道隐隐绰绰的,模糊而不真切的影子,被暖黄色的灯光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,宛如湖面上随风流动的波。

而林简则是水波涟漪深处的,那扁舟一叶。

原来小的时候初到沈家,沈恪经常打趣他是个“奶团子()”,后来他跟着沈恪生活了一段时间,两人之间慢慢熟稔起来后,沈恪又说他看上去绵软一团,实际上骨子里是个硬脾气的,冰冰冷冷的一小团,却一不留神能把人冻个冷颤,于是打趣他的这个诨号就变成了雪团子()”。

再后来,那霜雪清冽的小孩儿长成了孤拔寡言的少年,又随着时光亦步亦趋,变成了清冷疏离的青年,孤寒桀骜的性情却是一如既往的没变。

但在此时此刻,再如霜雪一样硬骨铮铮的人,也顷刻融化成一泓荡漾清醇的水。

林简从来不知道,自己竟然可以冒出这么多汗来。

哪怕不久前他明明冲过澡,将在室外暴晒又颠簸一天后沾染的满身烟尘和狼狈汗迹全部冲掉,但是现在却再次无可避免的再度裹上一身湿.汗。

而与他满身沉.欲眸光迷蒙恰恰相反的,此时的沈恪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,却依旧沉静又和缓。

他的指腹很轻地拂过林简的发丝和侧脸,最后停在他的下巴嘴角处,林简微微偏了一下头,急促滚烫的呼吸溢出来,尽数洒落在他的手指上。

而后他似是难耐地哑声低低喊了一声:“沈恪。”

“我在。”沈恪用指骨抬起他的下颌,轻声说,“别怕。”

林简其实没有怕,毕竟现在拥着他的这个人是沈恪,是他少年时期的可望不可得,也是他时过境迁后始终未变的梦寐以求。

幼年时,他曾觉得沈恪就像一座巍峨的青松高山,无人可攀折。

少年时,他又觉得沈恪像一个笑看俗世万千冷暖悲凉的人间客,他身在其中,却从不会沉沦于此。

而现在——

他在迷.乱恍惚的视线中找到沈恪的眼睛,对上那样温沉静谧的眸光,又觉得他仿佛如一片旷远深邃的冬海。

潮汐来去,海浪暗涌,他始终平静从容地静看着日暮黄昏交叠轮转,如同淡看这尘世中的悲欢爱恨。

而沈恪是海,他如星光。

随着他每一朵无名的浪花雀跃跳动,随着每一次翻涌而来的海浪沉溺自我,于他身边,林简从来随波而动,任尔东西,直至被巨大的无声地海平面彻底吞噬沉溺。

林简额头很深地抵进枕头里,脖颈连同背后漫起整片微潮的血色,像染红天际的胭脂云,沈恪的一条手臂环在他的身前,微烫的掌心就熨帖地按在他的心口处——他的心脏就在他掌中跳动。

而就在林简思维将将要断线的前一秒,忽然感到身前一松,沈恪放开了他,转身下床,离开了片刻。

再回来时

() ,林简恍然迷茫间竟然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味,而且有些熟悉……

他记起来了,是浴室里那瓶牛奶味的浴后乳。

“你——()”林简能隐约猜到他那这个干什么,但却依旧觉得荒唐而面热,你不是……()”

沈恪重新抱住他,染了一点哑意的笑声落在他耳畔,迅速燃起他半身火焰:“没想到你会找上门,而我自己又用不到那些东西,所以……”沈恪的语气像是在同他商量,但是动作却干净利落,甚至带了一点点强势的意味,丝毫没有同他客气的意思。

“刚刚洗完澡你是不是用过了?”沈恪低声说,“那再将就一下,让我看看里外奶.香的林设计师是什么样的,好不好?”

而好与不好的,林简也再说不出话来。

脑中紧绷的那根神经线反复拉扯推拒,林简半张脸都埋在枕头上,绵密的汗滴从额间蜿蜒流下,滑过鼻梁泅湿枕面,他在尽量将自己松弛下来的空隙中,意识涣散地想——

那是……沈恪的手。

那双手曾经牵着他走过苦厄多舛的幼年时光,牵着他渡过青葱斑斓的少年时期,握过他的手教他写字,拎过他的腕教他骑马,而现在……居然又引着他,走入另一个陌生绚烂的异世界中。

这个认知甫一出现,像是将心底那些尘封、刻意压抑的晦涩念头全部放飞出来,林简完全沦陷于禁.忌般难言快/意之中,原本脑子里绷得极紧的那根弦倏然断裂,他忽然朝背后伸了一下手,抓住了沈恪劲瘦的手腕,嗓子黏甜又模糊地低声说:“……可以了。”

彼时却不知道,那是他整晚最后一次,完整地表达出一句话来。

他再没有一丝保留的全然交托出自己,零碎不堪,不算得体。

但沈恪却全盘接纳,将零乱细碎的他,一点点拂拭拼凑,温柔重塑。

即便在这种混乱不堪的情形下,沈恪依旧是和缓的、理智的,这种与生俱来的温沉和冷静,反而给了林简一种置身于半是温火半是冷焰之中的错觉。

仿佛迷.乱的、不清醒的,只有他一个人而已。

于是,林简的神智就